他们的孤独与温暖：一支心怀梦想征战大陆冰球联赛的中国球队

8 11月 2018

昆仑鸿星万科龙队，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征战旅程最为艰辛与孤独的一支球队。

且不论篮足，每个赛季基本都在本国各地穿梭打比赛，中间夹杂的国际俱乐部比赛也只需跋涉一场，打完便可回家。即便是在北美职业体育联赛，从美国南部到加拿大西部较远的距离，也不过3000公里，最多4小时的飞行时间。

但是昆仑鸿星的球员们，每个赛季需要征战8轮客场比赛，最近的弗拉迪沃斯托克，1600公里，较远的拉脱维亚里加，7700公里，每次出发和归来，平均要经受着10小时的长途飞行，可能在很多人的遐想空间中，球队的客场征途应该伴随着舒服的机舱、细致入微的软硬件服务、豪华的酒店以及高级营养师搭配好的餐饮，但是对于昆仑鸿星万科龙队来说，实际情况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闲适。

正常的登机流程、普通的机舱大小、球员们需要自行携带小床垫，以及任何在飞机上可能用到的东西，12个小时大部分人的常态是横躺蜷缩在狭窄的座位上，睡觉、闭目养神，或是看电影、读书、听音乐。教练组坐在机舱最前面，他们甚至很少在飞行过程中躺下，塔波拉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及平时有什么其他的日常爱好，主教练说：“平时我的生活基本都是被冰球占据，比赛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视频录像，研究技战术等等。”

塔波拉的言行很好地诠释着芬兰人的特性，沉默、内敛。视频录像基本伴随着他大部分的旅行时间，但是偶尔他也会打开消消乐，只是面无表情的生冷丝毫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正沉浸在手游的世界。

KHL大部分球队位居俄罗斯及周边地区，进入十月已然一片严寒之景，日短夜长，球员们除了要用最快的方式调整时差，更是要将这寒冷的天气当成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最长一连五个客场，除了飞行，有时还需要通过大巴转场，而有些球队的主场，例如海军上将，又十分偏远，从市区前往球场的大巴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漫漫征途，除了比赛及其前后的5小时左右，陪伴着球队所有球员与工作人员的，或许只有内心的一种孤独与坚持。

物质与精神相互对立，却又统一。有人慨叹：如何在竞技体育中体验终极的孤独？以客队的身份来到圣彼得堡中央陆军的主场就知道了。

没错，即便是工作日的晚间，SKA主场冰宫也是被深不见底的蓝色所包围，且不论主队席后方那片挥舞着二三十面旗帜的死忠球迷区，在普通的观众席上，也是被一圈圈蓝色淹没，其他颜色的出现就像墨水滴入大海，瞬间全然找不到踪影。当然，那深沉的蓝色不是最恐怖的，死忠球迷从开始到结束从未停歇的呐喊声也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球场由内而外每个细节弥漫而出的力量。

大致算下来，每隔五分钟，现场就会激起一波由死忠球迷带动的呐喊口号，而这些则至少有将近十种不同的节奏，似乎所有的人都心有灵犀，就像是老两口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说出哪句口头禅。

俄罗斯是最能体现东西方文化碰撞结晶的国度，在西式文化最根深蒂固的圣彼得堡，大冰宫球场的娱乐元素丝毫不比那些坐落在潮流前沿城市的球队，洛杉矶国王、多伦多枫叶差到哪去。鼓手、键盘手和吉他手接盘了现场的音乐音效输出，他们在比赛开始很早之前就来到球场，自娱自乐即兴演奏着。两位B-boy面对转播镜头跟着鼓点尽情耍弄着舞姿，而吉祥物则用最招摇的方式带动现场所有人的热情。

当然，还有那些美出天际的SKA拉拉队员们。这群姑娘可能是圣彼得堡最受欢迎的群体，唇红齿白，带着勾人心魄的笑容，“soul sisters”是她们的称谓，也的确能从名字看得出，这绝不仅仅是一场比赛间隙的表演，更是建立起球队文化的灵魂之桥梁。而她们几乎全都是会花滑的半职业运动员，除了常规表演，比赛扫冰期间，会有一些姑娘们来到冰场上，伴随现场音乐翩翩起舞，滑步、三周跳、旋转、蹲转，那瞬间让人觉得这好似不再是一场冰球比赛，而是完全成为她们展示自我的舞台。

所以在精神层面，昆仑鸿星万科龙队同样，可能是最为艰辛的一支球队。冰球与生俱来就融于这俄罗斯民族的血液中，像SKA这样的魔鬼主场也不会少。即便是率先取得领先优势，在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场面上的领先却丝毫不代表着精神上的领先，也难怪主教练塔波拉曾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说过“我们的球员某种意义上缺少着面对SKA的自信”。那种能够吞噬一切的主场优势，让客场的万科龙队球员，显得十分渺小，这同样适用于所有的随行工作人员，也适用于零零星星散落在大冰宫之中身着红色元素的客场球迷。

但其实，这并不意味着一切。

散落在蓝色之中的星星之红，有为万科龙队加油的俄罗斯本地人，比如万科龙队队医的妻子，她洋溢着些许自豪的表情，丝毫没有那种独自一人作为客队球迷前来观赛的孤独，“我丈夫为万科龙队工作，我几乎每场都一个人来看比赛。”

同样也有为万科龙队加油的圣彼得堡当地小男生，每一个昆仑鸿星万科龙在圣彼得堡的比赛，他都在球员上冰热身前就来到球场，在距离客队球员通道最近的第一排座位上，身穿客队球衣，默默地支持着他们，热身结束以及节间下场，他也总会伸出手臂，等待着与球员们的每一次击拳。

当然，同样有来自中国留学生的灰摩卡观赛团队，他们在球场的上层看台，用五星红旗向那噬人的蓝色发起挑战，当国歌在寒冷的异国他乡响起时，想必每个中华儿女都是热血沸腾的。赛后场灯落下，当其他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找寻室内的温暖时，这批灰摩卡的万科龙球迷依旧等在黑夜之中，等待着能与球员们合张影，亲自送上他们的祝福。

所以其实这一切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孤独。

如果回到本赛季位于上海的主场三林球馆，尽管相较之下略显冷清的球场氛围尚且无法和俄罗斯的老牌球队抗衡，主场3胜5负1点球负的战绩也有些差强人意，但是依旧，我们能够看到始终有那么一些球迷，击打着鼓面挥动着旗帜，在每一个需要球迷出现的瞬间，毫无保留地为球队奋力高喊。此外，还有好些国外球迷将万科龙队当作是自己家乡球队一样去支持。在中国这个冰球运动刚刚兴起的国度，我们目前虽无法看到如同圣彼得堡那样的冰球文化与氛围，但还是可以从细微之处看到希望，而这种星星点点的希望，会始终伴随着每个人的内心，与那种孤独感抗衡。

本赛季的昆仑鸿星万科龙队，不仅有华裔球员袁俊杰、叶劲光、建安、骆嘉、海云、赵传礼、简国辉，以及尼科尔斯，还有正处在关注焦点之中的本土门将孙泽浩，以及来自加拿大、美国、俄罗斯、芬兰、捷克等多个国家的球员、教练，与工作人员团队。孙泽浩在队中像是大家的亲弟弟，所有人都呵护有佳，袁俊杰会经常在途中戴上耳机享受一个人的音乐世界，海云、尼科尔斯、建安会经常在训练结束后多呆一会，在冰场上“戏耍”一番，假装对手就在眼前，自己拉杆过人进球，还有演练一番进球后的庆祝，建安就像个孩子，有时还会跑到替补席上，专门坐下来，演一演各类教练吼人的神情。

本赛季俄罗斯名将科瓦丘克从KHL重回NHL，有北美记者提问他该如何调整82场常规赛主客场之间的奔波，科瓦丘克笑笑：“在KHL，如果遇上去中国的客场比赛，那奔波距离恐怕不是NHL能比的。” 若将此问题抛给万科龙队，他们或许也会笑笑：还有人能和我们比？漫漫征途，大部分教练组成员及工作人员都拖家带口，球员们也都尽一切可能在这个陌生的东方国度建立起另一种生活，所有人，也都在为更好的未来而努力着。他们享受着这种孤独，也会将此化为前行的动力，锲而不舍，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