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6月 2018
对于球迷来说,KHL的新赛季从9月1日正式开始,但是对于工作人员而言,他们的新赛季是从7月11日队伍集结开始启程。人人都能看到球场上意气风发的队员们,可一支球队的运行,除了球员,还需要有默默支持的工作人员。你是否好奇过这些随队的人员平时的工作是什么样的?让我们跟随昆仑鸿星万科龙队随队人员上赛季的随笔,来一探他们的世界吧。
一个冬天的晚上凌晨1点,符拉迪沃斯托克,室外温度-25℃。
费季索夫体育馆里还亮着几盏灯,一个守门人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场馆入口处打着哈欠,嘴里面念念有词。
俄罗斯的冬季异常寒冷,符港夜晚10点后便罕有人迹,更不用说像费季索夫体育馆这样远离市区,被层林和群山环抱的郊野之地。
一辆10座丰田HIACE出现在夜幕郊野的公路上,安静而飞速地行驶着。很快,HIACE车便停在了费季索夫体育馆入口处,接着车上跳下了6个人,他们与守门人握手然后简短地交谈,守门人知道自己夜晚的工作可以结束了——客队的工作人员终于到了。
HIACE车上的乘客们便是昆仑鸿星的工作人员,这支来自中国的KHL球队在当地时间午夜时分从哈巴罗夫斯克飞抵符拉迪沃斯托克。球员们拖着疲倦的身体乘坐大巴前往市区的现代酒店,而这些工作人员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序幕。
冰球运动与其他运动最大的不同是——从随队人员视角来看——就是每一名球员“武装到牙齿”的琐碎装备。从头盔到上下肢的护具,还有手套、护腿、冰鞋以及男性关键部位的防护,而头盔、手套、冰鞋一般都是两套。这或许和美式橄榄球有些类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没有手套和球杆。此外,每名球员还有着自己的东西,诸如训练衣物、拉伸泡沫轴、隐形眼镜、各类营养冲剂等等。
每当客场比赛结束,球员们从冰场上下来,他们会先将球杆放在更衣室门口,然后把被汗水浸透的全套装备塞进自己的黑色行李包,接着去洗澡。每个行李包都会被工作人员扔到货车上,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琐碎的物品——磨刀机、烘干机、更衣室音响、所有球员的备用球杆、赛前热身的足球、按摩床、队医的各种医疗设备等等,甚至每个球员更衣室座位上摆放的名牌、座位下平铺的昆仑鸿星方形鞋垫,咖啡机、球员赛前补充的能量棒全都需要一路跟随。
眼下,货车还在从机场到来的路上,此时此刻也正是这些夜行人们难得的闲暇时间。
迪玛拎着一大塑料袋鲱鱼干走进空荡荡的更衣室,还有两兜听装的啤酒。这名平日几乎不苟言笑的球队磨刀师此刻兴奋得眉开眼笑,如获至宝。
鱼绝对是俄罗斯人的真爱。如果时间充裕且地点合适,任何俄罗斯人都会在晚餐时作为第一道菜很有仪式感地吃下一整条鱼——手握刀叉,辅以柠檬,目不斜视,斯文优雅地在餐桌旁细嚼慢咽。
但在此时此地,吃鱼绝对与优雅两个字无缘。同样合不拢嘴的还有按摩师萨沙和视频教练米哈伊尔,几个俄罗斯人撕开塑料口袋,一手抓着细长的鲱鱼,一手握着啤酒,大快朵颐。
在KHL,有一些规则是在书面之下的,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同时更是相互的。比如当一支球队在客场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时,等到下一次轮到对方做客时,他们绝对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可以把这些事情称为冰面之下的较量,相信我,球队之间绝对是“睚眦必报”的。
当然也会有相反的一面。如果球队之间工作人员交情匪浅,那么他们便会给客队一些“福利”——例如你总能在凌晨昆仑鸿星餐厅的冰箱里发现一盒一盒包好的蛋糕甜点。毕竟,职业冰球队工作人员的辛苦只有处在相同位置的人们才能感同身受。
显然,同在远东的海军上将正是一支与昆仑鸿星友好的球队。鲱鱼和啤酒便来自他们的馈赠。但鱼干并非适合每个人的胃口,长久的腌制使得鱼身极富韧性,剔透的肉质渗出层层鱼油,你必须用力撕咬,然后努力嚼咽,浓重的鱼腥味混合着烟熏的味道,加上重重的咸味,再辅以午夜啤酒的泡沫,让人产生一种茹毛饮血的幻觉。
“你必须去适应这种生活,”天祥说,他是球队中为数不多的几名中国人之一,从昆仑鸿星元年便开始跟队。1993年出生的天祥是球队的康复师,身高臂长,此前曾是专业篮球队员,一次受伤之后转攻运动康复,一手针灸技术在队内颇受欢迎。
既然四下无事,吃鱼也倒成了不错的消遣。球队主管晨邦显然是早已熟悉了这种鱼干,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留学4年的他熟悉这座城市每一条街道,旧地重游也让他显得格外兴奋。
“以前在这儿上学时总没机会过来看场球,”晨邦感慨道,“没想到反而是在毕业后这样实现了。”
闲暇的时光总是短暂,装备经理安德烈很快便开始招呼所有人——拉着全队行李的货车到了。
符港正值夜间小雪,斜风卷着雪花飘零而下,在室外几次呼吸之间便能感觉到鼻子内开始结冰。
迪玛和萨沙站在货车上把行李一件件卸下,其余的人则将这些装载着整支球队所有大小家当的包裹运到场馆的入口通道里。俄罗斯冬夜的空气凛冽刺骨,但这群人们虽然都是哈着白气,工作劲头却热火朝天。
很快,十来米的甬道内便堆满了物件,几无下脚之地。接着就像物流公司分择快递那样,所有的行李被送往该去的地方——比赛用完的球衣扔到洗衣车里,会有主队的工作人员负责清洗;各种储备物资堆放储藏室中;教练组的行李被送到办公室;队医的器械摆在医疗间;球员们的行李则被拖到他们各自的位置上。
新闻官奥列格正在将每个球员的名牌摆在他们的座位上,当然这些座次也大有讲究——当家球星往往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身边依次是资历较深的主力球员,这是主要原则。剩余位置也会根据年纪、相同国籍、场上位置等因素来分配。门将是自成一派的,他们的护具更多,因此座位也更加宽大,常常独立于其他球员之外。
在所有行李都被送往目的地后,余下的工作相对简单,但也绝非易事。球员们的贴身护具需要被挂在各自的位置上风干,同时还要将他们的头盔、手套、冰鞋等装备拿出来摆好。
对于有着洁癖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球员们在赛后直接将被汗水浸透的贴身护具打包,再经过中途飞行,数小时后再次开包,任何人会不会喜欢那种湿漉冰冷的手感和味道。
但这正是工作的一部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半,疲劳开始渐渐蔓延。
更衣室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清理着球员装备,但已无力再相互逗乐,屋子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动响,与之前吃鱼时的气氛截然相反。
终于在凌晨三点多,所有工作结束,这群人乘坐着HIACE车匆匆撤离。球队下榻的酒店距离球馆大概有40多分钟的车程,天祥在打盹,安德烈刷着社交网络,迪玛正玩着游戏打发时间,萨沙听着歌闭目养神,晨邦坐在副驾驶上望向窗外,似乎在努力辨认当年走过的街道……
40个小时后,昆仑鸿星正在与海军上将进行第三节的较量,比赛似乎已没有什么悬念,主队在前两节便取得了3比1的两球领先优势。
视频教练米哈伊尔此时正坐在电视转播席上,左手操作着电脑,记录着球员的每次技术统计,右手则操纵着摄像镜头跟随比赛移动。他的身后是门将教练贾克科,芬兰人正盯着场上的埃里贝里,记录下昆仑鸿星门将的每次选择和判断……
更衣室内,尽管比赛依旧在进行,但晨邦、萨沙、安德烈以及体能教练马蒂斯正在收拾全队的行李——球队在赛后要立即启程返回上海。晨邦和马蒂斯正将每名球员的行李包摆放在他们的座位处;安德烈正在将已不需要的备用球杆、烘干机等物品打包;萨沙正拎着两大摞披萨从外面进来,球员们在赛后需要补充能量……
忽然场馆内播放起进球后的音效,这显然是客队进球,否则肯定会全场雷动。马蒂斯跑出去不久后便很快返回,并且带来了最新消息——球队加拿大边锋泰勒·贝克扳回一城。所有人立刻兴奋起来——比赛又回来了,15分钟落后1球在冰球比赛中根本不算什么。
但十分钟后,费季索夫体育馆的全场欢呼准确无误地告诉更衣室里的人们,比赛结束了——主队利用终场前3分钟的一次强打,杀死了所有悬念。所有正在工作的人们短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们仔细地聆听辨认,直到确认后相互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继续埋头工作。
几分钟后,愤怒、懊丧的球员们回到更衣室,开始收拾行囊,接着冲澡、进食,把打包好的行李扔到门口,然后跳上沉默的大巴。对于他们来说,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但对于昆仑鸿星的工作人员,还有事情需要收尾。
晨邦、天祥、安德烈、米哈伊尔、萨沙、迪玛、奥列格依旧是最后撤离的人,他们将全队的行李搬上卡车,依旧由那辆HIACE车载往机场……
职业球队的客场旅行就像行军打仗,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都有着明确的日程。不论任何原因或者任何人,都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而做到令行禁止的前提保证,便是工作人员在背后的默默付出,他们让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
球员们在赛前会告诉迪玛自己需要钝一点还是锋利一点的冰刀;安德烈确保球员们在每次上场前都有温暖干燥的手套和装备;马蒂斯带着球员在赛前充分热身;奥列格负责与俄罗斯媒体对接,并在赛后发布会上担任英俄语翻译;在任何节间,教练组都能从米哈伊尔那里拿到自己所需的任何视频;天祥和萨沙会帮助所有需要的球员放松肌肉,缓解伤痛;晨邦则要确保球队在客场行程的顺利以及与国内后方的沟通……
上赛季有一则关于NBA勇士队场馆工作人员的自述广告,里面这样说道——“We get the fans ready, and the fans get the players ready.(我们负责让球迷准备好,他们则让球员们准备好)”而我认为我们的情况则刚好相反——工作人员负责让球员们准备好,而球员们则负责用表现去取悦球迷。
在由一个客场飞往另一个客场的途中,所有工作人员都会抓紧时间休息,因为等到飞机降落时,也意味着他们的工作即将开始。
“这就是我们的冰球生活,”晨邦总结性地说道,这也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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